参加清明•白衣祭的活动文,写的是这条视频的故事:【山河令/容长青×叶白衣】半卷离愁 


小桥河畔春意浓,骤雨打灯笼。

飞雪落尽十里红,爱意千万重。

                                                          ——题记

•节壹


天涯客栈后边那条巷子待售的小院终于卖出去了,买主出手阔绰得很,金豆子堆成座小山用海碗盛着结的帐。县衙的官老爷一听这消息双眼都发直,多次邀那买主当县衙的座上宾,可惜都被拒绝了。这拒绝的方式还不委婉,次次都是一语道破县老爷那贼心,可县老爷也没办法,谁让这买主背着把巨剑,一看就是江湖上不知哪路惹不起的大人物。听说他搬进去那天给他道喜的,还有上边那天窗的前任首领和青崖山鬼谷的鬼主呢。


县老爷怕这人,巷子里的百姓可不怕。乔迁那天大家带着家里老母鸡下的蛋、自己种的新鲜蔬菜之类,都过去贺喜,那买主别提有多高兴了,不仅给他们一人送了几粒金豆,还教他们了一套延年益寿的拳法,让他们多多练习,有益身心。


只是有一点奇怪的,那人明明是副少年人的样貌,偏生头发白了一缕,若说是鹤发童颜还算不上,可能这就是世外高人和这小老百姓的区别吧。


这出手阔绰的世外高人是哪位?


还不是那位长明山剑仙叶白衣。


乔迁那日门口挂上了“叶府”的木匾,“叶府”二字苍劲有力回锋酣畅,出自周子舒之手;雕刻入木三分,自然是出自常写碑的张成岭之手;而温客行呢?温客行自是不会少,那满桌子的酒菜全被他一人包揽。四人庭中月下酣饮至夜半,独剩叶白衣一人还算清醒,他将这三人从院子里一个一个拖到床上,俩大的一窝,小的扔在旁边打地铺,就当苦其心志。


收拾完人又收拾完桌上残局,月上中天,趁着朦朦胧胧一层酒意,叶白衣推开大门到外边散步,不知不觉又走到那座桥。彼时他桥岸与那温周二人交锋诊病,一对璧人你追我赶倒让他想起以前和容长青一起的日子,可只能一句“难留少年时,总有少年来。”来慨叹。


夜中无人,万籁俱寂,那条河中水流声音十分清晰。叶白衣立于桥上,一条乌篷船自远处慢悠悠漂来,船夫在船尾撑竹竿划水,乌蓬下一黑衣男子执杯饮茶,看不清容貌,只有薄唇微张,轻贴杯沿。乌篷船自桥下而过,那男人喉结滚动,叶白衣好似听到茶水滚入喉的声音,转身看去时,那船已渐漂渐远。



•节贰


翌日温周二人便携张成岭离开了。


叶白衣一人在这镇上闲逛,半天下来不只将镇上的特色小吃给吃了大半,还将这镇上的八卦轶闻给听了不少。就好比那近郊将军府的容将军最近回了府,说亲的人又要将那门槛给踏破了。


容将军?


叶白衣左右手拿着两罐椰浆,腿一叉往那木凳上一坐,左一口右一口的喝着,喝累了就从怀里掏两块点心吃,听那说书先生把这容将军从刚出生到少年人时期的光辉事迹都给听了个遍,至于为什么后面没讲了,还不是因为容将军本尊进了这茶楼,点了几道菜要到雅间听姑娘弹琴唱曲。至于那说书先生不好讲下去也不敢讲下去,这故事可都是艺术处理过的,万一哪里出了问题,他可怕掉脑袋。于是便换了个故事,讲起了那五湖盟分崩离析的一段传奇。


叶白衣见那玄袍小子进来说书先生就换了故事,还是五湖盟那段他经历过的故事,听说书的兴致就跑到别处去了。他一口塞下手中最后一块点心,从长凳上起身挤出人群,在茶楼后院精巧的回廊绕转了几周,于那玄袍小子进雅间之前叫住了他。


“喂,那小子,快站住。”


玄袍小子停住脚转过身来,眉头微蹙带着几分疑惑,那张薄唇便是乌篷船下见过的,而那张脸,叶白衣也见过。


“阁下可是在叫我?”


“不错,正是你。”


“何事?”


“那说书先生故事讲的好好的,怎么你一进来就不讲了?”


叶白衣看着那人样貌,心中便有了答案。那张和容长青一模一样的脸,想必他便是人们口中的容将军,是那故事中的主人翁。


“阁下想必初至此地,在下容长青,正是说书先生故事里的那位容将军。”容长青略一抱拳,身子微曲朝叶白衣施了一礼,“未请教阁下大名。”


“我叫叶白衣。”


“原是剑仙前辈,久仰大名,前辈快请。”


容长青侧身抬手邀叶白衣进入雅间,花鸟四条屏前摆着一对儿鸳鸯戏水瓷瓶,二人绕过屏风入座后,唤退了歌女,只留聋哑琴女一旁帘后抚琴。


“你听说过我?”


叶白衣夹起片鱼脍送入口中,目光在容长青身上打量。下山这么些时日,和中原武林那算不上惊喜的惊喜相比,能见到容长青的转世才令他惊喜。


“家父长年在外云游,回家时会给我讲江湖上的故事,前辈的名字,在下听家父提起过。”容长青笑着为叶白衣斟上一杯酒,“前辈,请。”


那笑容叶白衣曾经见过。他和容长青刚下山历练的时候,在街边一家酒肆,点了满桌的饭菜,容长青便是带着这笑容同他讲话。


“等我们真的老了,我们可以隐姓埋名。”


“咱们一直在山上呆着,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叶白衣听容长青的话不免失笑,却也借着少年人的闲聊说出长久以来自己心中的愿望。


“每天夕阳西下,你我携手;每天繁星闪烁,你我相依。”容长青惯不会说情话,可他说的话却那么像情话。叶白衣拿起来,就放不下了。


后来容长青为报恩娶了那女子,最动听的话也成了最伤人的刀。叶白衣便不承认自己拿起过。因为他还未拿起,便已被夺走,又谈何放下。


“叶前辈,叶前辈?”


容长青的声音将叶白衣飘远的思绪拉回,琴女也被唤退,雅间中只留他们二人相对。


“怎么了?”


“我听父亲说过,叶前辈您练成了六合神功,这神功是何等威力?若在战场上,以一人之力,能否抵挡千军万马?”


叶白衣听容长青此番说话不免笑出声来,心想着这长青怎么转了一世,变得天真了不少。


“溪深古雪在,清泉石上流。练成这六合魔功要不食人间烟火,食冰饮雪,若是进入这人世间,便会很快老去死亡。”叶白衣说着便盛了一碗热腾腾的腌笃鲜端在手里,呼呼的吹气,“若用在战场上,怕是一场仗还没打赢,人已经半截埋进了黄土。”


“原是这般。”容长青看叶白衣毫不顾忌的吃温食饮热汤,不免再生疑问,“前辈您既已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现在这……没关系吗?”


“什么天人,不过是活死人罢了。在山上呆了那么久,早就无聊透顶,想下来逛逛。长明山上,寂寞清冷,倒是唯有向死而生的这些日子,多少有些滋味。”


容长青沉默了,他不敢再看面前这个男人的笑容,那是穿梭了百年时光,最终看破一切的无奈笑容。



•节叁


叶白衣到平安商号拿张成岭那小子寄给他的信,明明还是个小孩儿,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啰嗦,他喝了三杯茶,吃了五块点心,才将那信读完一半。信里不过是讲他们在四季山庄的生活,还有雪山上的温周二人每天不是打架引起雪崩就是吵架然后打架引起雪崩,全然没有一点营养,却满是生活气息。


他将信叠好收入怀中,从平安商号出来的时候又见到了容长青。


自上次茶楼一别,叶白衣已经很久没见过容长青了。即使他知道容长青就在近郊的将军府,可他不好贸然上门,便只能逮住机会远距离观察。现在容长青主动来找他,他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叶前辈,我最近夜里经常做梦。”容长青朝叶白衣笑了笑,跟在他身后半步,“梦中全是和你在一起的画面,竟令我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叶白衣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容长青,他不知该如何接下这句话,便从走到身后的小摊上买了两根糖葫芦,现裹的糖浆让两串粘在了一起,叶白衣用力将它们掰开,把其中一根递给了容长青。


“或许,那是你的前世呢?”


“无论是前世还是梦境,我都是今生的容长青,站在你面前的容长青。”那山楂果咬破薄脆的糖衣会渗出酸味,容长青的表情有些好笑,“但那个‘我’也太像木头了,良人在侧却不识,如此沉重的爱意,全然忽视不见。”


“你小子!”


叶白衣伸手在容长青的脑袋上敲了一下,笑着咬下颗山楂果,迈开了步子往家走去。容长青摇摇头,赶紧跟了上去。


“叶前辈,你等等我呀。”



•节肆


时间更迭又一年,叶白衣头发白了大半。他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件事,决定下山本就是向死而生。


可容长青却有些着急了。边关战事吃紧,他去年春末离开镇上领命戍边,只有元日那天赶回来过了个年,与叶白衣见了一面,便又急匆匆的离开。他想了很久,有很多想对叶白衣说的话,却暂时没有机会。


叶白衣发觉这日子是越发的长了,睡醒便坐在茶楼听戏,一个故事接一个故事,一上午能听好多个故事,有些他听过的,已经可以背出来了;下午到街上逛逛,他也已经逛到能将店铺里的一个个小厮全部叫上名字。


这样难捱的日子到春盛终于结束。容长青凯旋而归。庆祝那晚容长青喝的有些醉了,他拉起叶白衣的手,问他:“你究竟多大?”


叶白衣许是没料到容长青的问题会是这样,他扶住容长青的肩让他坐好,才道:“记不得喽,反正,早就可以死了。”


容长青怔住,眼神突然明了又暗,便醒了酒,起身向叶白衣道了再见。离开了叶府,一个人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天公不作美,骤然下起了大雨,雨水打在灯笼排上,烛光晃晃悠悠倒映在水坑里,明暗不定,像极了他的感情。


“早就可以死了……”容长青喃喃,便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


叶白衣撑着伞追着容长青出来,站在桥上四处张望,却不见容长青的身影。他走下桥,沿着青石板路往前,雨滴打在伞上的声音令人心烦。


“长青?长青?”


叶白衣四处都找不到人,将军府的小厮也说容长青并未回去,叶白衣只好先回到叶府,再做打算。谁知刚把大门栓上走入中庭,背后突然有一双手伸来将他抱住。


“叶前辈,白衣,我……”容长青湿热的呼吸洒在叶白衣脖颈,带起一丝痒意。叶白衣拍拍他的手,却被环得更紧。


“我不松。上辈子你松了手,让别人抢走了容长青。这辈子我若松了手,就弄丢了我的叶白衣。”


“白衣,我一定会十里红妆八抬大轿把你娶回家的。”


“你一定会很幸福的。”


“……”


容长青还是喝醉了。少年人的身量比叶白衣高了不少,他将叶白衣整个人圈在怀中,说着醉醺醺的胡话,便开始动手动脚。


灼热的吻落在叶白衣后颈,让他浑身战栗。容长青的话他不敢再相信,怕一觉醒来发现不过大梦一场。可那是容长青,他的长青怎么会骗他呢?


叶白衣将容长青扶到床上,为他脱鞋解衫,这一切动作都刻在记忆深处,他从不曾忘却。想来答应了容长青也好,反正自己的日子所剩无几,不若最后这些时光,就用来满足他的心愿。


他看着睡熟的容长青,一张清俊面容总是不自觉的蹙眉,便伸手抚去容长青眉间的愁意,就看到,容长青嘴角漾起了笑容。



•节五


容将军娶亲那可是镇上的大事,人们一早就到将军府前贺喜,沾沾大将军的彩头。


叶府那扇朱红大门敞开着,容长青坐在马上朝里看,叶白衣站在人群的另一端。他下马,叶白衣正朝他一步一步走来,他迎上去,握住叶白衣的手。


“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后悔,你也不会后悔。”


“嘿,怎么?你还想后悔?”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


“一刻都不许想。”


温周二人携张成岭、张念湘、邓宽高小怜及其子,从雪山和四季山庄匆匆赶来,为叶白衣充当这娘家人的排面。


叶白衣坐在大红花轿,掀起帘子朝外看,看到张成岭手里牵着个小女孩儿,方才想起半月前从平安商号传来的信还没看完。他从怀里掏出信,张成岭絮叨的毛病改了不少,想来终于是长大了。信里提到他收养了一个女孩儿,起名叫张念湘,应当就是张成岭牵着的那个。


花轿一晃一晃,叶白衣想起曾经那个叫顾湘的女孩儿和叫曹蔚宁的小子,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投胎了没有,转世之后有没有再遇到,有没有像他和长青一样能得个圆满的结局,弥补前世的遗憾。


对我来说不算前世,叶白衣想,可前世今生又算什么呢?


花轿在将军府门前停下,叶白衣还是一身白衣,从门口鞭炮燃尽铺就的红路上,一步一步郑重的走到容长青面前。四目相对,莞尔一笑。便随着礼倌的吆喝拜堂。


“一拜天地——”


二人朝着门外广阔天地一拜,无穷宽广的未来正等着他们。


“二拜高堂——”


容长青父母皆不在,叶白衣的礼这世上恐怕也无人能受,江湖儿女以天地为家,便再朝门外天地一拜。


“夫妻对拜——”


二人转身,朝对方微微曲身一拜,再起身时眼中已有了与往日不同的感情。


“礼成——送入洞房——”


人们开始起哄,将容叶二人送进挂满红绸的房间,便从外边锁上了门,堵上了窗,教他们不能出来。将军府的小厮任容长青怎么叫也都不去开门。


容长青无奈失笑,看着叶白衣已经坐在桌边,手里还拿着把花生,一个一个的剥着,许是吃够了,叶白衣起身拍拍手,将身后的龙背解下放在桌子上,便要准备喊那几个四季山庄的臭小子来开门。


“白衣,任他们去吧。”


容长青为他斟了合卺酒,与叶白衣交杯饮下。


“我已时日无几,你真不后悔?”


“我知道,不后悔。”


窗外燃起烟花,房间内却如此沉默。


“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感觉到不真实。”


“我何尝不是如此。自打我偶经岳阳派门前第一次见到你,便被你那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的身姿所吸引,我以为再也遇不到你,没想到你竟来此地定居。”容长青坐在叶白衣对面,双手紧紧握住他的肩,“可我也没想到,再见你时你已染上白发。”


“天人五衰,终会如此。”


“既然如此,白衣,良宵苦短,不若你我二人同赴巫山共云雨,芙蓉帐暖度春宵。”春风从窗户缝悄悄泄入,将那纱帐吹开,红烛吹灭。


第二日容长青先起了身,他看着熟睡的叶白衣,轻手轻脚的下床,到书房处理军事。上边发来的密函,恐是敌军有意来犯,要他速速回朝。


叶白衣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床褥已经冷了,他只觉得腰酸背痛,浑身像散了架似的。容长青年轻气盛不知轻重,一夜间翻来覆去要了他好几次,现在让他下床都腿软。


心里刚念着容长青,容长青便推门进来,递给他一封密函。叶白衣打开略读,无奈的笑了笑。


“去吧,定要小心,我等你回来。”


容长青走的这天是清明,清明断雪,万物始复苏。叶白衣于河边折柳相送,细雨落在他们身上,容长青翻身上马,踏青的小童风筝飞的方向,便是他要去的方向。


战场便是生死场。容长青这一走,何时回来能否回来都未可知。叶白衣又过上了需要熬的日子,不过现在好歹都有些盼头。



•节陆


战事告捷,叶白衣却没等到容长青的身影。他等来的,只有一封染了血的信,和一罐青瓷盛着的骨灰。


容长青本已大捷,不料班师回朝途中有残余的敌军细作,在他的餐食中下毒,让他经脉全损,五脏溃烂。他趁还有力气提笔写字,便写下了这封绝笔信。


据传信来的兵士说,容将军写完这封信,便呕出一口血,倒在榻上,再也没醒过来。


叶白衣苦笑万分,抱着那罐骨灰在屋顶坐了一夜,月光如练,冷冷的照着人间。这一夜,他的发便全白了。


第二日一早,叶白衣便背上龙背,抱着容长青的骨灰罐,离开了镇上。


天涯客栈后边那套房子最近换了一户新的人家,叶府的木匾换成了李府,据说是有对儿金童玉女要成亲,把这里当新房呢。


至于原来的主人,自容将军再无音讯之后,也跟着不见了。想必伉俪情深,到这世间去寻了吧。


叶白衣一路沿着他和容长青年轻时下山历练的路走,中原武林已经是一番全新的姿态。他到四季山庄,那傻了吧唧的张成岭已经能当个顶好的父亲,张念湘也出落成如花似玉的姑娘;邓宽和高小怜带儿子上雪山找温周二人继续求教,叶白衣便跟他们一起去。


周子舒在一旁指点,他便和温客行逗嘴,好像一切都没变,可一切都变了。


他头发白了,虽鹤发童颜,心却老了。他一直爱着的那个人,两次都离他而去。再爱,也没有时间,也爱不动了。


叶白衣先他们下山,途中一阵暴风卷起飞雪,眼前的路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清。他凭着感觉往前走,忽地倒在地上,手里还紧紧抱着青瓷罐子,背后的龙背飞了出去,剑身嵌入冰雪之中,发出一阵嗡鸣。



•节柒


眼前一道白光,叶白衣朝前走,没有尽头。他闭上眼睛,再睁开,发现自己立于亭下,春风撩乱了纱帘。


眼前有个着靛青锦袍的男人背对着他,墨发如瀑披散在身后,只有中间用玉扣挽起一绺。


他唤:“长青啊。”


那着靛青锦袍的男人顿住脚步微微转身,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对叶白衣冁然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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